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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荐读|陈亚平:《欧阳江河诗学第三讲》

——《鸠摩罗什》

2024-05-15 作者:陈亚平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这一讲,我根据他诗学的观念,来进一步讲解他诗学中的哲学特质。对《鸠摩罗什》诗学的义、性、理,做出理解,其实,就是对《鸠摩罗什》诗学那种一心开二门的哲学理解。
作者简介

陈亚平,内空间意识哲学创始人,现为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新文艺评论工作委员会委员。美学-哲学-诗学学术文论,发表于大学专业性学术辑刊《符号学论坛》《认知诗学》《中外诗歌研究》。诗作入选《世界现当代经典诗选》《21世纪中国文学大系》《中国散文诗大系》《中国最佳诗歌》《中国新诗年鉴》《中国诗歌双年选》《中国新诗排行旁》《中国诗歌排行旁》《中国当代诗歌年鉴》《先锋:百年工人诗歌》《中国:星星四十年诗选》等诗歌选集50余部。1991年获《第二届散文诗全国大奖赛》三等奖、1989年获《中国第二届星星新诗大奖赛佳作奖》、1995年获《中国-星星新诗精品、绘画精品大奖赛佳作奖》。


  上一次讲了欧阳江河长诗《鸠摩罗什》内容表现方式、选材组织方式、创作主体的诗学系统,这一讲,我根据他诗学的观念,来进一步讲解他诗学中的哲学特质。对《鸠摩罗什》诗学的义、性、理,做出理解,其实,就是对《鸠摩罗什》诗学那种一心开二门的哲学理解。文献上看,《鸠摩罗什》的“二门”,主要就是诗学和哲学这两个基本内容。 
  为什么说长诗《鸠摩罗什》有诗学和哲学这两个基本内容呢?因为欧阳江河长诗《古今相接》《埃及行星》《庚子记》《宿墨与量子男孩》《圣僧八思巴》《鸠摩罗什》向来的诗学观,基本上都有哲学道理的。他的诗学方向,无意中,都不是纯诗学最终的一面。比如,从他诗学中,总是可以朗现出一个,为中年的心灵醒来的哲学。这个哲学,不单是面向他诗学里面的哲学他物,也是面向他诗学外面的哲学。真心说,我这是根据他的文献,一字不漏地考据,再用理性的强制力,对每一个语义阔解出来的。不是究其一点,不及其余,空洞地瞎论。
  我讲欧阳江河诗学的义、体、理的构架,之所以要以哲学成分为准,而不以逻辑推导为准,就因为诗学是实体。所以,我目的是,要疏解出诗学和哲学的内在纽带,这是智性层次上,要的一个根据。
 
  什么是他诗学和哲学的内在纽带呢? 
  这个问题,关系到,对欧阳江河几个诗学发展阶段的系统疏解。单从代表性上,他诗学的义、体、理,跟哲学的内在联系,可以用他现阶段的诗学观来说明,他说:“什么是前写作?是你为了筹备写一首诗,专门去读书、做功课、了解对象、积累情感、寻迹考古吗?我不这么看。我经常有种幻觉,一座山在我登之前并不存在,直到我望向它的一刹那,它才出现。这里,我不看它时它不在,是前写作,我看向它时它便在,是写作”。 
  从这句话的义、体、理,就可以如实地证得,欧阳江河诗学和哲学的内在血缘。就好比中国古典诗学说“诗言道”,亚里士多德诗学说“突转”,这种与哲学的内在隐缘。我常常想,中国历代十大哲学家,为什么有八个都要写诗?西方历代十大哲学家,有六个要写诗。这说明,看一个人类的思想史,就是看诗歌中的真理母体,比哲学中的真理母体,还要早的思想史。另外,我觉得,诗歌对真理的血缘关系,超过了神话对真理的亲缘关系。 
  我顺着欧阳江河“我不看它时它不在,我看向它时它便在”这个诗学线索,可以创造性地阔解出,他不可能还原到诗学中的、又取消不掉的哲学成分。首先我觉得,诗的道,必是与哲学同体的道,也是体性,体是实体,性是本性。诗的体与哲学的性,同体但不同名。 
  欧阳江河“我不看它时它不在,我看向它时它便在”这两句话,我可以讲解成:自在的实在构造与我思的实在构造。这里面,分成了两个哲学道理,一个是“自在”的道理,另一个是“我思”的道理。其中“自在”,不只是“我不看它”的“自在之物”的意思,还有“我看向它”的自构之性的意思,这样才讲得通。 
  于是,“我不看它”的自在,和“我看向它”的我思,这种互相之间决定的不确定性,让我马上就发现,写作和诗歌,本身就是两个,有不确定性的自造体。一个是写的自造体,一个是诗的自造体。那么,要理解写的自造体,就首先要了解,写作本身,要发挥的性体。 
  什么是写作的性体呢?说到底,我叫做的“写作的性体”,可以理解成,写作本身可以遇大成大,遇变成变的一种本性。从这个意义上,写作中的本性,能够对写什么?怎么写?做出不受任何限制的机变,甚至可以在机变的后面,掌控着这个机变的先行指导点。这既是体,又是性,就像让一个自由落体,从静止状态,开始构造运动。 
  了解了“写作的性体”,马上就可以了解“写作的自造体”。这一点,从欧阳江河长诗《古今相接》《埃及行星》《庚子记》《宿墨与量子男孩》《圣僧八思巴》和《鸠摩罗什》第1、5、7、12、23、30诗章中,可以了解得很具体。 
  我叫做的“写作自造体”,它就像躲在写作背后,有一个先决的、它自构的不确定点。它首先,迫使任何写作体,都要进入“不该这样写,也许那样写”的先行不确定之中,让我们摆脱一切确定性的控制。佛教《金刚经》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我对佛经,只去阔悟,或者阔解它暗悬的终极灵活性,我只取其义不拘其字。我就讲成是,已成的、既成的、未成的思考,都是不确定的。可见,《金刚经》是在讲一种潜无穷的不确定性。我以前写的《文化宇宙假说》中说“文化宇宙,演化的过程本身,也具有双重特征,既是创化性又是破坏性,既是建构性又是解构性的不确定”。这就是我讲的“写作自造体”的自造不确定性。 
  我把它总结成二层涵义:第一层是讲,“写作自造体”自造的不确定性是,只把写作,当成一个不确定的自造之物的“存在”,但不是把写作,当成已经确定了的我造之物的“存在者”。第二层是讲,写作,作为自造之物的“存在”,是在“我思之物”的“存在者”之外的自在,不过,它也有可能和“我思之物”的“存在者”相遇,那么,这就是被“我思之物”把握了的那个“存在者”了。 
  我接着来讲诗的自造体。凭什么说,诗,有一个自造体呢?
  我觉得,首先,现代诗式的内在界限,是没有任何封闭的界限来规定的,所以它的界限是不确定的。既然是,没有某个确定的规定性,所以说,在写作中,它又有,自造一种不可预知诗式的自由。这种自造的自由,可以让写作活动,不能预先想到它从事实上和理论上,可以显现出来的某种潜无穷。从中国上古时代的八个字的诗式,到今天过万字的诗式,就说明,事实上和理论上的某种潜无穷,是不能预先规定的。何况,诗式在理论上的潜无穷,本身就包含了,诗式在实在的事实上的潜无穷。这个意义上,诗自造的唯一规定性,只能是,从一种无序,渐变到有序的生成性,决不是一个存在于自身之中的封闭点。 
  文献上,欧阳江河长诗《古今相接》《埃及行星》《庚子记》《宿墨与量子男孩》《圣僧八思巴》和《鸠摩罗什》这类诗式的自造体,从诗的分类、诗的掌握方式、诗向特殊方面分化、诗的表现形式方面来看,我觉得,都是现代诗没有过的新诗式,它更像一种诗歌史的经验之外、诗歌史的知识之外的一个东西。形制上讲,欧阳江河这类诗式的自造体,在写作前,绝没有任何一个前规定性、潜约束性、前本原性的外部诗式参照体,也绝没有他自己定格的范本,让他可以无止境地模仿自己。诗式的自造体,到底要自造成什么样子,是他事先不知道的,因为这些长诗,根本不是诗学经验中的现成对象。
  讲到这里,我顺便可以把海德格尔说的“思是在的思”,创造性地讲成:思,是去显现某物的、去执生某物的、去证成某物的思。于是,在诗自造的思的意义上,就可以把自显之在,变成一个我显之在。因为海德格尔说的“在”,本质上是说,道路一样不断展现出来的、去成为着某个样式。既然这样,欧阳江河的诗学“我看向它”,就有一个“我显之在”对“自显之在”做出的超越性。我觉得,“我显之在”寓于“自显之在。反过来,“自显之在”同体于“我显之在”。 
  我讲欧阳江河诗学的哲学特质,只能按高一层的,超越性的一面来讲。他的诗学,总是让哲学,更巧地可以靠近一步,总是可以从诗学之外的侧面,来穿透诗学。在他诗学的源头,总是有一个哲学的意外,它几乎就像诗学被哲学再现出来,哲学又被诗学巧合一样。我可以说,他诗学的难解之谜,正是他哲学的内容,而他哲学的难解之谜,正是他诗学的内容。 
  按我的说法,人类二千年的诗学经典,摆在那里,如果不去从现成性中开放出来,光是去使用这个现成性,这个诗学经典,就会被时间损耗。时间本身是有生命的,它让记忆里面东西都活着,也让梦里面东西都活着。但时间中活着的诗学经典,作为诗学观念和方法,只能算诗学经典活着的一个根基。可是,根基,是不能决定它固定皆准的未知丰富性的。相反,根基只能在新的、无止境的、对立的丰富性中,向更高形式的内涵移位而活着。 
  现在我来讲解《鸠摩罗什》第二章《巴米扬石佛》意境和诗意的哲学特质。
  大家注意,《巴米扬石佛》章节,比《贝叶佛典》章节,多发展出了一个哲学的层次。《贝叶佛典》章节,侧重表现“在”的道理,而《巴米扬石佛》章节侧重表现“心”的道理。其实,这两个章节,恰巧显示出了,大乘佛“万法唯识”的一个哲学构境。这就需要我的讲解,要有一个与他人共同在思的可能性,做出创造性地正解。 
  第一个换句行写到:

“漫步云端的中产阶级孩子,
一走神,混在蹭流量的人群中,
穿上宽松透气的纯棉衣衫,
关机,退群,拔线,越界,
脑回路随量子波而有些异动。”

  
  这几行诗,把诗交叉成“过去”和“现在”两条意路,目的是,让诗境,产生两个并列的空间。这两个意路,让过去”和“现在”,“历史”和“现实”的关系,产生转折、离题、穿插、迂回、截取、兜了一圈又回到更高位。诗这样处理,让内容各个部分,以现代诗表现的特殊方式,来展现动作事件、场景组成的客观现实。 
  “漫步云端的中产阶级孩子/一走神/混在蹭流量的人群中/穿上宽松透气的纯棉衣衫”三句,字面上,按诗意的几条动线,既像是,写高耸云端的巴米扬石佛的动作“漫步”、形貌“穿上宽松透气的纯棉衣衫”,被参访的人流迎面夹杂的场景叙事,又像是,写互联网线上的虚拟空间的虚实光影场景(巴米扬石佛用的是光影还原技术)的心理体验,甚至像是,写一种当下写作现象的反思情景;还有可能是写,佛的出世和入世,无碍无分。但实际上,诗意似断似续,似直似隐,是把几者互相含混地结合在一起写,表面无起无转,无露无收,但诗效,大有平势生色。 
  “云端”和“流量”在诗意的自由性中,已经不是一个科学概念的限定词,而是让诗学、科学、哲学三位成体,我叫做,互相依赖对方的一个量度,然后互相自化本相,变成了一个大全的新体。“云端”和“流量”这种特殊诗意与科学语言的入化妙合,就是哲学起的作用。我们来看欧阳江河讲的诗学观念:“通常认为,科学语言是一种行话,一种人造的语言,或者就是神的语言。这种语言被政治操纵过,被资本转化过,被工业制造过,被小说借用过,但它没有大规模、整体性地被诗歌处理过”。 
  我觉得,“科学语言”的知识性的质,都是相对的,因为所有“科学语言”知识化的质,从最本源上看,都是和其他非科学词的质,有内在关联的共同起点。换句话说,“科学语言”的本性中,总是存在一种可以脱离其本性,而融进他本性中的潜间性。“科学语言”对知的活动、“诗性语言”对知的活动、“哲学语言”对知的活动,这三者之间,不仅有同一种知的活动特质,而且三者可以相互会通。一旦三者被各自的界限限制时,会因为本源上相同的起点,而又不能被绝对地限制。黑格尔在他诗中写过:“时空间之外”,海德格尔在他诗中写过“实为存在的地志学”,可见“时空间之外”、“地志学”的科学语言本相,已经被诗境的本相,改造成了诗意的体相。不过,黑格尔、海德格尔诗中的科学语言,只是偶尔的,欧阳江河诗中的科学语言,是有意让“科学讲过的事,现在我重新用诗歌讲述,讲述那些剩余之物”(欧阳江河)。 
  “关机,退群,拔线,越界/脑回路随量子波而有些异动”诗句既指巴米扬石佛的静息场景,也指佛,也可以为入世而出世,如要出世的话,就不能有相,只能诸相非相地“关机,退群,拔线”。“脑回路随量子波而有些异动”具体指,人的脑波也有量子波能的异样变动,这个变动的波能,也有潜存的业力,体现出过去、现在、前展这种在生成中呈现、保留、再变化的动势。我的讲解是,思想体的系统,在一定层次上,体现了与自然体动势的同构性。 
  再讲下段:

“心,迷魂了一小会儿。
十万佛经简化为金刚经,
掌中人动了梦的存量,
心无所住,故不与心法相违。
岂可脉象在身,而强压心之不平。”

 
  这一段诗,不再因为题材的场景性,而只限于某一种场景创作的方式,而是把多种学科的多种创造方式,比如,心理学、经学、现代经济学、中医学,转变为一种诗境“越界”的表现方式。因为写场景,弄不好就成一般的实体叙事。《巴米扬石佛》是把外在实体的形式,只当作一个,把内在思想发展的整体,展现给读者观念去领会的媒介。所以,这一段诗的场景叙事,只是思想动机转化的外在形式的铺垫点,目的是写出,原作者、原读者、续读者、续作者四者之间,思考点的交叠转换。  
  “心,迷魂了一小会儿/十万佛经简化为金刚经/掌中人动了梦的存量/心无所住,故不与心法相违”,对这一段的讲解,我提出三个既忠实于客观性 , 又保证有认识可能性的原则: 
  第一,诗魂的中心是诗境。“十万佛经简化为金刚经”和“心无所住,故不与心法相违”这两句,就是诗魂的中心。我觉得表现了,心的内识与显出外境——即意识与存在问题的哲学诗境。 
  “十万佛经简化为金刚经”和“心无所住,故不与心法相违”诗句,绕开了诗中“穿上宽松透气的纯棉衣衫”的实体场景,直接跳到两个重要的观念层次的诗境上。
  其一,“心无所住”一句,是欧阳江河,对《金刚经》“无所住而生其心”经书的哲学正文,一种诗意化的溶化式写法,是根据他诗中“简化为金刚经”的语脉,重新诗意化地做出整合、浓缩、升华,再重新创造的一个哲学道理。大意是,要站在不执着二元两边的立场上看问题,要站在两边合一的相对性地的立场上看问题,不要绝对地执着于心和物那种内和外。 
  其二,“故不与心法相违”一句,是欧阳江河对诗句“心无所住”,自创出来、提升出来的一个心、识、意层次上的佛学哲学观念,具体指,心智中显现的体性、“八识”、超越时空的心灵感应、潜意识、直觉,都是不可缺失的,不可违反的,不然就无法认识外在的境和相。 
  “心法”二字,从本质上看,我可以讲成是一种生成体性,关键是,它可以从无到有,也可以从有到无,自主性地产生出,心自给的一个心相。这样,“心法”一句,应该落在心见心相的“不违”上。我再提醒大家,心(如来心,或阿赖耶识),本身离不开内在的本自性,做出的心视性。我可以说,心,如果没有内在自性,只能心见心,不见性,不见相。心,如果没有内在自性,性和相,事和理,境和体,就有碍。再说,无自性本身,如果换一个条件,也包含着有自性。可见,觉,只能在一个过程点,体现出来,不能死停在不变的绝对点上。对觉(佛性),也要自己创造的觉,才是正的和真的觉。
 
  读欧阳江河的诗,有一个难点是,原初的直读,并不能马上得到正解,而是要从他语义结构的交叉点中,顺着语句原初的义脉,再发挥读者自己的自创性的扩展理解力,来往下深入。 
  第二,诗境的中心是诗意。诗句“十万佛经简化为金刚经”义脉来源错杂,“十万佛经”,貌似指十万心经,但又可能隐指《十万颂般若经》,还有可能指“八万四千”来代表佛的显现无穷无尽。此句的诗意,就体现在,对佛经文献的原源和原流的不确定疏解中。我觉得,不确定性,既是诗意的正妙,又是觉的空的正源。我说白了,对诗意的有无来说,上升到诗学上,是个概率性问题,不是人人等同的。“简化为金刚经”一句,指鸠摩罗什译的《金刚般若经》。 
  诗意的中心是诗格。诗意的内在方式,原则上包含诗的表现法则。我因此觉得,诗,可以用内心的视觉与内心的知觉,来表现内心思想的内容,在于,借助想象性或悟性来引起一种内在的观念图景,即心灵创造出的只供心灵看的思想自身的现实。例如,“心无所住”诗句的表现方式,不用形象化的实体性来表现的,而是按观念本有的非实体性,把观念内容表现出来的。但是,又不把观念内容“心无所住”,当作诗中唯一的一个观念特性。反而是,转向另一个他新创的观念“故不与心法相违”,使其诗意产生一种对立性的张力。 
  接下来讲《巴米扬石佛》:
 
“岂可脉象在身,而强压心之不平。
蹲得远点,呼吸深点,手松开,
     一松手就什么都好点。
但巴米扬大佛的炸毁之身,
惊动了远处石佛。
在迦毕试国,在小阿兰陀寺,
鸠摩罗什以七岁之小的佛眼,
     看见风起了褶子。
几十米高的嵯峨大佛,
身上的衣衫好像在动。
但没有纱丽,没有针线,没一丝风。” 

 
  “岂可脉象在身/而强压心之不平/蹲得远点/呼吸深点/手松开/一松手就什么都好点”这一段,是事等于理,是对““故不与心法相违”插入的一个动作,目的是为了体现,动作就是理的一部分。但是,动作,是根据心的观察点“蹲得远点/呼吸深点”,看出来的动作,不是动作自身出现的。句子“手松开/一松手就什么都好点”设了一个悬念的诗境,既写,巴米扬石佛手掌伸开的掌外乾坤,又写诗人自己,面对着手掌藏着的大千世界。 
  可见,事与理的一部分,摄融不二。我觉得,欧阳江河现代诗的叙事视点,是侧重于,创造一个二元冲突性句式,再从他者角度,引出叙事悬念,于是,形成二元冲突的两面,让诗意的描写与议论的诗境之间,有一种玄而不空,玄而不否的超离性。 
  诗接着写的“但巴米扬大佛的炸毁之身/惊动了远处石佛/在迦毕试国在小阿兰陀寺/鸠摩罗什以七岁之小的佛眼/看见风起了褶子/几十米高的嵯峨大佛/身上的衣衫好像在动/但没有纱丽/没有针线/没一丝风。”这一段,是事多于理,描写大于议论。本质是把客观变成主观,又把主观改造成符合主观标准中的新的客观。 
  诗句是按照,连接历史表层和当下现实深层——二分法式的对立,但在作品的深层,又可以讲成是,对当下现实人生,投射了可以还原到历史中去思考点。这样,诗句又打破了二分法。于是,让诗的实体感性物,与心智的内在世界,有一种不同分布点的透视感。因为一切叙述的抽象基础,都是感性实体和理性实体的结合。只有最感性物与最理性物的对比,才会构成最强烈的烘托性对立,而让叙述处于变动的关联中。
 
2024年4月27——5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