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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至简:暮年精神与诗意张力

——且谈高旭旺《七十五岁的练习册》(组诗)的生命哲思

2025-08-23 17:31:16 作者:范恪劼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范恪劼,曾用名安皋闲人,1963年生。河南财政金融学院退休教授。河南省散文诗学会副秘书长,河南诗歌创作研究会理事。有诗文文学评论见诸于报刊及多种选本。


  已七十五高龄的高旭旺先生,依然神采奕奕精神矍铄。作为资深名家诗人,不务虚名,始终把诗艺视为一门严肃的艺术和生命的印证。这组诗,以极简语言蕴含着丰沛的岁月体验,呈现着一位抵达澄明之境的智者精神,散发着存在之问的生命哲思。

  《七十五岁的练习册》(组诗)以暮年之眼重构生命本质,借“红薯”“麦子”等乡土意象,将农耕文明升华为哲学符号:红薯“血染前生”隐喻生命的沉重与轮回,麦子“成熟低头”诠释谦卑与沉默的宿命。自然物象(落叶、雪、光景)成为诗人叩问永恒的介质,《落叶帖》以“气息节点”消解物理定义,《雪与人》借“清白干净”的灰烬抵达超脱。语言上,短句留白(如“红的,叫红薯”)与动词陌生化(“风生水起”)形成张力,标题直指本质(《是非诗》《有一种可能》),赋予日常以仪式感。正如评论界孟庆玲指出,诗人通过“命名”对抗时间焦虑——将“光景”定义为知白守黑的轮回,将“聚会”喻为老树根的紧拥,最终在“物理”与“尘世”的裂隙中,以大道至简的笔触,为暮年精神辟出一片清明的诗意宇宙。

  一、暮年精神的哲学内核

  1.对生命本质的洞察
  诗歌以“光景辞”开篇,通过“红薯”与“麦子”的意象,隐喻人生的两种宿命:
  红薯象征扎根土地、默默承载的生命力(“一身土气,血染前生与后事”);
  麦子代表成熟后的谦卑与沉淀(“成熟了,低下头,就是不说风凉话”)。
  这种对比体现诗人对生命轮回的豁达认知,呼应“知白守黑”的东方哲学观。

  2.直面死亡的坦然
  《有一种聚会叫物理》以两位老人聚会为切入点,揭示生命的脆弱与偶然性:
  “人明知会死,还要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暗讽虚伪;
  “老树下挨得最紧的根”象征生命终极的归宿感,呼应“活着,不是被活着”的存在主义思考。

  3.超越时空的永恒追问
  《是非诗》将“是非”解构为“是也非非,非也是是”,展现诗人对善恶界限的辩证思考;
  《落叶帖》以“气息的节点”重新定义落叶,赋予时间流动以诗意,体现对永恒命题的持续探索。
 

  二.诗意张力的艺术呈现

  1.自然意象的符号化重构
  麦子:从“种子”到“麦草”的生命周期循环(《有一种可能》),暗喻生命的奉献与重生;
  雪与人:“死后一堆灰,清白干净”(《雪与人》)以自然现象隐喻生命的终极清净;
  光与景:“光微微滋润山色,景灿灿喂养烟火”(《光景辞》)构建天人合一的宇宙观。

  2.语言凝练与陌生化表达
  短句与留白:如“红的,叫红薯,黄的叫麦子”以极简语言激活读者的感官联想;
  动词的陌生化:“血染前生与后事”“风生水起”赋予抽象概念以动态画面感;
  标题的仪式感:直接以“命名”为题(如《有一种可能》《是非诗》),强化诗人重构世界秩序的意图。

  3.结构设计的节奏感
  分节与跨行制造停顿:如《落叶帖》中“不需要/任何物理和定义”通过断裂句式强化哲学命题的冲击力;
  重复与变奏:组诗中反复出现的“光”“土”“麦”等意象形成回环结构,深化主题。
 

  三、暮年精神与诗意的融合路径

  1.生命观——接纳衰老,以“根”的意象重构生命意义 《有一种聚会叫物理》的老树根
  2.自然观——从农耕文明中提炼永恒价值(如麦子、红薯) 《光景辞》《有一种可能》
  3.存在观——通过“是非”“落叶”等命题解构世俗认知 《是非诗》《落叶帖》
  4.语言观——用“命名”对抗时间流逝,赋予日常事物哲学重量
 

  四、艺术特色:命名仪式与结构匠心

  1、重新命名的诗学实践
  诗人通过“命名”重构事物意义:
  《有一种可能》将“种子”命名为“爷爷的名字”,使个体生命与自然循环交织。
  《是非志》以“打雷、闪电”等自然现象重新定义“人间响器”,消解是非二元对立。

  2、结构设计的互文性
  组诗虽独立成篇,但内在关联紧密:
  《光景帖》的“知白守黑”与《是非诗》的“是/非”形成哲学呼应。
  《落叶辞》的“气息节点”与《雪与人》的“清白”共同构建生死循环的意象群。

  3、古典意蕴与现代性的融合
  语言风格上,既有“麦子低头不说风凉话”的古典凝练,又有“物理缝隙里的风”等现代意象的冷峻,形成时空交错的审美张力。
 

  五、文学史价值与启示

  1.新乡土诗学的深化:
  不同于传统乡土诗的怀旧叙事,高旭旺将农耕意象(麦子、红薯)提升为哲学符号,赋予其现代性反思。

  2.老年书写的范式突破:
  摒弃悲叹衰老的窠臼,以“练习册”为喻,展现暮年对生命本质的持续叩问。

  3.技术理性与人文精神的平衡:
  如《雪与人》中“融化/泥与土”的物理过程与“清白干净”的精神追求形成张力,呼应材料中“技术理性与人文精神协同发展”的启示。
 

  高旭旺的组诗以七十五岁为人生截面,以简驭繁,通过自然意象与哲学思辨的交织,完成对生命本质的勘探。暮年诗人以农耕意象为哲学刻刀,在命名与解构中雕刻生命本质,于清白灰烬间淬炼大道至简的永恒诗性。
  高旭旺的组诗以暮年之眼观照世界,在“土气”与“灿灿”、“血染”与“清白”的辩证中,构建出兼具东方哲思与现代性的诗意空间。其语言的凝练、意象的符号化、结构的陌生化,不仅延续了中国诗歌“言有尽而意无穷”的传统,更以“大道至简”的境界为当代诗歌注入沉静的力量。
2025年8月15日于郑州象湖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