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书，寄起伦（外六首）

 
一个虚幻而深刻的世界，只有一头是真的
在赫拉克利特的河流里，跌倒不止两次
我不好意思，再三把水渍拍打成水花
你及时送我一坛酒，有乌云和闪电的关系
匆匆回望故乡大雪的神迹，一目十行
生活没有向导，日落之前要珍惜光阴
有多少私藏的黄金，就有多少闪亮的星辰
 
2014．11
 
 
我不知道风会吹向哪个方向
——给起伦
 
我不知道这条路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我不知道白云会透露天空怎样的秘密
我不知道秋天的细节，一朵菊花的花瓣数量
我不知道绝望的深度，一条鲑鱼的思想
我不知道大海的渴意，石头的柔软
我不知道灰尘为何而笑，时针为何走回昨天
我不知道一个人在街头奔跑，他边跑边哭
像疯子，内心有着怎样无法言说的隐衷
落叶也神经质地跳了几下。已是傍晚
我不知道，不知道风会吹向哪个方向
 
子夜寒星闪烁，让我窗前的枫树失眠
秋天已经死了，被悔恨的泪水淹死
我不知道这是谁说的，也不知道事件的真相
我试图，并且只能从孤独中获取答案
但我不知道孤独是什么，不知道孤独
是不是大海的渴意，石头的柔软
是不是微笑的灰尘，总是走回昨天的时针
是不是那条不知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的路
是不是白云和鲑鱼？是不是星星和落叶
我从来就不知道风会吹向，哪个方向
 
2010.10
 
 
怎样才能把诗写得更好
——再给起伦
 
当写诗不再愉快，我会选择
沉默一年，甚至更久
当写诗变得痛苦，我会
让它自闭于小小抽屉，如蹲大狱
白云在旷野飘着
——那成千上万吨泪水
堪比最大的忧伤，却又不动声色
是它，幸好是它悄悄告诉我
怎样才能把诗写得更好！
 
              2020．6
 
 
另一个夏夜
——致起伦
 
那时的一个今夜，我们在谈论
小镇的月光。它让很多人死去
然后再慢慢怀念。就像一本读过的书
失传于时光，但意义还与梦想同在
 
秋天还很遥远，可我已经非常疲倦
还有很多未听完的音乐；还有
一条充满阴影的长廊没有走完
我知道：我将会失明于这盛怒的阳光
 
和怀念的盲点。我不知道是谁
跟在我们身后，一如永恒的债主
落日，常常在孤单的大河边痛饮
天下的黄叶都在为我们的痛哭埋单
 
那时的一个今夜，我们英雄般
散去。满天星光暗淡，半睡半醒
回家的路上，我们不相信青春和爱会死
而露珠相信，于是马上得到了黎明
 
2012．6
 
 
好  诗
——有感，兼致起伦
 
好诗不是感动你，而是打动你
她用一个个无形的动作
叩响心扉，撩拨细小的心弦
希望移动心灵巨大的顽石
生活这座山压垮了多数人
我们的眼泪已无济于事
像背光的青苔已变成暗疾
栅栏后面弥漫木偶的抑郁症
幸好还有诗，有少数好诗
像一轮落照，抚慰卑贱的人世
 
2016．5
 
 
无意义十四行
——再致起伦  
 
木心说：我喜欢没有意义的事物
我也是。常在
信步走到的地方
想想李白是否也来过
那天是阳光灿烂，还是阴云密布？
他到处游山玩水
怎么着也要带一个书童吧？
再不济
会有一匹懂事的好马
亲吻醉酒的主人
直到他醒来
彻底忘记
自己来过祁东
拜访一个叫聂沛的家伙，已经戒酒！
 
              2019．10
 
 
1981年的学习
——写给起伦同学
 
1
那里有一口清澈的泉
那真是美好的夏天。人
无精打采，想入非非
有个高考落榜生仍在芭蕉树下苦读
他是我堂兄，想去北京
而我想去纽约。我刚刚知道这世界
还有个叫纽约的地方
大理石台阶又宽又漂亮
好像叫资产阶级……
 
2
这一年，我有一半时间在玩
六月底就毕了业
此前，写了五篇烂作文
做了数不清的数学难题，都坚硬似铁
说了一些别人听不懂的
English鸟语
之后学会了抽烟喝酒；偶尔
自摸；埋头
钓鱼。河水静静地流
河底有颗石子正在茁壮成长
 
3
这年冬天下了一场大雪
你在师大的校园里看一片雪花
而且只看那一片
看完了就带走了
我在故乡的雪地上写字
想把夏天的白云也一并记下
试图总结出一篇好于作文的年终专稿
但有很多东西无法命名
就像懵懂的青春
 
          2013．6  菊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