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冻的文字（组诗十三首）
《冰冻的文字》
这眼前并不知名的小河
在秋天之后就凝滞了
然后，冬日给他上了一层霜
像洁白的雪，又像凝固的冰
暗流涌动的文字
有一种血性
冷洌中依然生长
在水面怒放身姿
保持着自己骨子里的晶莹
《木鱼》
有的话，不算人话
如同木鱼，不是鱼
说得很溜
有小溪顺着嘴角，耷拉而过
说着说着
口干舌燥，枯干为悬浮的水渍
像小和尚敲木鱼，敲着敲着
滑溜的鱼，便敲成了
一块硬木头
《星星的真相》
比太阳还庞大的身体
爱玩小孩的把戏
无聊的眨眼，有趣的躲猫猫
有时一个晚上找不见它
带着它的姐妹，甚至共同捧着的月亮
玩起了隐身
偶尔，在万里高空跳落
飞流直下
拖曳着火焰，下凡为一块石头
为逐月，为哄地球的人类
蹭了太阳的光芒
一面面小小的镜子
与云雾一起表演
在苍穹的舞台，无所事事
缀起不夜的天幕
它是踱了阳光的金银
许多人梦想摘了下来
送给自己的情人
它太遥远，也太滚烫
也只能是过过嘴瘾
不是说风凉话，打开天窗
一窗的星星，自己就扑了进来
貌似自家的细金碎银
化是化不掉的
搁在那，做摆设，
倒可一代一代，传承下去
《那些似是而非的事物》
总有一些事物，在我的世界晃悠
暧昧不定，有嚼的咬劲
夜幕下，兵临楼下的草木
呜咽的风
呑云吐雾的电子烟
和碔砆石白玉的美称
从舞台上发出的各种兽叫
振振有词的新闻和传言
大卫科波菲尔，众目睽睽之下
变没了自由女神
六月的雪，吃力的怪坡
当年产的古董
满眼的各种商品折扣
和买保险买个太平
小时候，偷偷读过的毒草
黄书，唱过的黄歌
顶着反动罪名的邻居老头
与天上太阳的永远不落
向着你的亲切微笑
赞美词
信誓旦旦的允诺
起起落落的玫瑰梦
那些似是而非的事物
与鲜明的我们，共存
才令我老夫的舌齿
不至于迟钝
《吹泡泡》
吹泡泡的是个男人
和泥土一样的粗黑脸膛
吹出了闪亮的彩泡，一只只
飞舞，向上，又瞬时扑灭
没有人搭理他
孩童玩着游戏
手机里的得分上升着
比汽泡牢靠
泡泡飘向了他们
他们厌烦地躲开了
泡泡飘向了一群老人
他们白鹤亮翅，手挥琵琶
视泡泡于无睹
我看着彩泡的轨迹
想到了自己少年之梦
那么瑰丽
那么容易破碎
《夜》
黑夜，裹不住一个人的忧伤
在深夜，我是大漠孤烟
星星点燃了一颗诗魂
放眼望去，大地上诗的光亮
盏盏路灯，中规中矩
压韵，对仗，讲究时辰的格律
树的诗，还算生动，微澜起伏
内容古板，千年一面，与现代风相配
还算显出了一丝玲珑别致
高楼也都是诗人
灯窗，分行，工整，承天接地
顶格的一行行诗句，仿若白鹭亮翅
意味深长
天空的诗，纷繁喧腾
恍如一只爆油的锅
却可仰首诵读，充满悬念
此时多少人在捧场
好一件一举多得的美事
驱寂寞，还治我的颈椎脱位
拜识诸路诗仙
《书架》
有内涵，缄默，又与你
厮守相伴的朋友，一生不会有几个
书架是。而且无可比拟
这样不求功名，不伸手
好脾气的，不举月亮就能找出
它满是星星的闪光点
顶天立地，并非虚言
与他比肩，我矮了一截
满满当当的书
称得上满腹经纶
我只有他的一点皮毛
它有海的气度，收纳百川
各类书涌来，它都不拒绝
容得住我的随心所欲
专一的美誉，它当之无愧
一世只拥抱书了
那一尊断臂的维纳斯
是我情感的装饰
在安静的书架前
我就像不安分的小老鼠
颜如玉，黄金屋，并非定心丸
还有更生猛的定海神针
面对书架，我总是汗颜
埋首书中，给自己遮遮羞
百年之后，我想把书架带着
最好躲进它的身体里
可我知道自己，连打一具棺材的资格
都没有
那就在余生
再与书架多多相处
或许它在某一日自会告诉我
一个锦囊妙计来
《拣鹅卵石》
海滩上五光十色的人
都在拣拾鹅卵石
像是在选美
从众多的平常中
要找出特别
他们乐在其中
为终于的收获
欣喜若狂
我只能沉默
强制的骨肉分离
与一种
自由的剥夺
是不是早已开始的
人脑的石化
《冬日的清晨》
冬日的清晨
梦还在睡眠中生动
被楼上的电钻声吵醒
刺耳，怪异，持续不断
驱逐了美好和宁静
追不回梦了
在床上发呆
对于现实的这类粗暴
只能诌一首小诗
无声地鞭笞
忽然想起
许久没听到公鸡打鸣了
谁夺褫了它们
与生俱来的权力
《听脱口秀》
仙乐斯广场上的脱口秀
几个年轻人玩梗
炸出一波波的笑声
时有鱼儿蹦出水面
我却一直礁石一般
笑不出声来
连表情都凝固了
仿佛生活和岁月
将我坠得太沉太沉
《大雪无雪》
大雪却不见一丝雪
雪花纷飞在北方的原野
回暖，是剪辑错了的胶片
制造一场城市的撞衫
时节的错乱
让初冬退缩深秋
薄雾推迟了聚散
红叶还在枝头鲜妍
冰封释然于河水潺湲
但冷冽无声的脚步
如寒霜，早已暗夜入潜
再好的梦，醒了
也回不了绚烂的那个瞬间
自然的更替里
会有你的喟叹，你的所爱
在南方，雪也会翩然而来
消逝得也很快
《一碗热面》
一个朋友迟迟未到
电话里他说快到快到了
于是我点好了面
热气腾腾的黄鱼面
面端上了
他还没到
万物正在消退某种热情
面里的黄鱼翻着白眼
就让他尝一尝冷面
不是我没给他提过醒
鱼的记忆
不该是他的基因
